“施主,你一直都喝生水的吗?”钟陵接过了碗,没有急着倒水,打量着这个时隐时现的农妇说,“水不烧开就喝,容易生病。”
“道长说笑了。”农妇此刻的表现,毫无异常,显得普通至极,“俺们普通人家,柴火贵咧,一般喝水哪有这么讲究。不过道长是贵客,俺这就去烧,您坐会哈~”
农妇又去了门外,砍了些干柴,抱着一堆去了侧边的厨屋,很快升起了烟火。
接着,厨屋里的磨刀声极响。
钟陵没有急着推开侧门的卧室,农妇出现,老妇就不哭。这两者存在一定关联,他有点担心直接推门进去,再触发点别的啥情况,可能会有点难办。
室内狭小,出口就这一个门,万一这农妇或老妇化鬼暴起伤人,如果打又打不过,跑又跑不走,就麻烦了。
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神龛,香炉看起来很久没有供香了。
神像是一个持剑的狰狞道士,骑着一只黑豹。
不像正神。
至少钟陵没有见过这种神像,神坛上也没有名字。
牌位上是天地君亲师。
神龛旁边还有一个蓝皮书册,上面写着三山九候先生万法秘录。
像是《万法归宗》的某个版本。
钟陵翻开看了一眼这本书册,大部分内容都是空白的,只有分身术,穿墙术,辟谷术有较为完整的记载。
他有些奇怪,一个普通农户家里,怎么会有这种书册?
更何况,这神像也不是三山九候啊。
这个时空里,一个普通农户瞎琢磨的研习法术,然后出偏了吗?
钟陵只能发挥俺寻思之力,大胆假设一切可能性。
炼度的条件是找到影子的主人,对了,那刚才的农妇,有影子没有?
他想到这儿,准备去厨屋看看。
农妇正在磨刀,但案板上既没有待宰的鸡鸭,也没有青菜。
坏了,这刀不会是冲贫道来的吧?钟陵心里暗想,但嘴上却浮出和善的笑意说:“施主,我看你这屋子明堂黯淡,背靠廉贞,砂水反背,风水上有很大问题。想到既然相逢即是有缘,不知您这是否有黄纸奏表,贫道且为你净个宅,调理调理风水,你看如何?”
“啊?风水上会有什么问题?”农妇诧异,“道长,俺们农村人老实,您别吓唬我,俺也没什么钱给你的。”
“不用钱。”钟陵一边说着,一边打量着农妇有影子没有。
很可惜,厨屋里光线暗淡,根本看不清。
“啊?好啊,那道长稍等,我这就给你找找黄纸。”农妇将刀放下,拍了拍手,拉着钟陵的胳膊往主屋里走说,“道长,你说我这房子风水有问题,是不是容易闹鬼啊?”
这句话事实上是把钟陵给问住了。
因为按民间的各种记载,有一些情况是鬼并不知道自己是鬼。
这个阶段的鬼是无害的。
而如果一旦外人说破了身份,或者提到了鬼字。
鬼立刻就会呈现出真正的形态,害物伤生。
现在这个农妇的形态,让钟陵有点拿捏不定,更何况,现在胳膊还在人手里捏着。
他尝试过摆脱,但农妇的力气有点大,那只大手像钳子一样,死死的扣住了他的手腕。
任他如何使力,竟都挣脱不开。
钟陵表面云淡风轻,笑着回答说:“施主,这个倒是不一定。风水的本质是藏风聚水,主要是让人住得舒服。风水不好,就会对身体有问题。好比你们常喝生水,是容易生病的。贫道给你们净宅,就是降低生病的几率。”
“哦哦,这样啊?”农妇这时已经拉着他走到了主屋里面,又问他,“那道长,到底有没有鬼啊?我最近睡觉老感觉不得劲。”
农妇仍然没松手,哪怕钟陵已经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掰住,也没能掰开。而农妇的模样,像是毫无所觉,任凭钟陵施展手段,就那样拉着他回到了屋子里。
竹屋内的光线似乎更暗了,那神龛上的两盏蜡烛不知何时被点燃上,泛着幽暗的烛光。
“施主,这个问题比较复杂,您要不把手松开?等贫道为您净宅完毕,再慢慢讲解?”钟陵面不改色,淡笑回应,余光也瞥见了农妇的脚下,她有影子。
“没事的,道长。”农妇也一脸憨厚的笑了起来,“俺们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,您就跟着我走吧,我给您找黄纸改风水,您给我讲讲鬼是怎么个事?我最近老不舒服了。”
坏了,真奔着我来的。而且这力气不小,不可力敌,得想办法脱身。
钟陵想着,这时已经快被农妇拉到了后屋里。
“道长,你怎么不说话了?是不爱说话吗?为什么变得不爱说话了?”农妇的声音又响起,“说一下嘛,到底什么是鬼呀?”
钟陵面不改色,又看到那本蓝皮书册,反问她:“施主,我看您这也有拜神,还有法本,施主是有修炼的同道吗?可以讲讲吗?”
“嗨呀,您说这个啊?”那农妇似乎来了兴趣,停下脚步,但没松手,指着神像说,“这是我们村的山神大人,祂很灵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,不知山神姓甚名谁啊?”
“那我也不知道,我们都唤祂伍山神,保佑着这里风调雨顺。”
钟陵本想着反问她一句为什么不问山神闹鬼的事情,但又怕刺激到她,这会跑不了,玩脱了可就真身死道消了,硬生生憋了回去。
“那这本法术册子呢?施主难道是同道中人吗?”他又笑道,继续尝试着抽手脱身,还是没办法。
这农妇的手稳稳当当,连晃都没晃动,如同钢铁机器。
“这个呀?嘿呀,是我那不争气的当家的不知道上哪掏的。”农妇空着的手指着这册子,又拿到钟陵面前晃荡。
“哦?那你爱人呢?”
“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本书以后,就魔怔了。然后有天说,他看到他腰间有两个小人出走了,要去找回来,不然没法活了。”农妇忽的叹了一口气,“结果那天晚上他疯疯癫癫的出了门,就再也没有回来了。”
这农妇说到这里时,终于松开了铁钳大手,揉了揉眼睛。
“施主节哀,想哭就哭一阵吧!”钟陵满面柔和,默默后退,“慈悲,慈悲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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